72年前的815,心情太复杂的冈村宁次

这是日本最长的一天,是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宫城县驻军见习少尉士官石桥政嗣、在中国作战的日本士兵河村太美雄、后来成为儿童文学作家的日本海军士兵石川光男、大藏省的小官僚大平正芳、鹿儿岛的16岁少女幸本京子、东京大学法学院的学生三浦秋良、19岁的中根千枝、作家高见顺、电影明星李香兰等人,终生难忘的一天……

胜利日

文/安平

昭和天皇(—)

这是日本天皇有史以来第一次公开向日本民众讲话,只是民众根本听不懂,也听不清他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古文体“玉音”……

年8月15日,日本。

这一天从早晨开始,全日本最著名的播音员和田直元就在广播里反复播送通知:“天皇陛下将于今日正午亲自发表演说,此乃最高之恩泽,举国臣民务必届时恭听。”

和田的播音异常严肃,凡是能够听到广播通知的日本民众,都停止了一切活动——从日本本土到殖民地朝鲜、满洲、台湾,乃至其他日本占领地,从已成废墟的城市,到破败不堪的农村,从低矮的木板房前,到劳作的田间地头,长期处于战争威胁、在美军战略轰炸下已经麻木的日本民众,聚集在一起,朝着东京皇宫的方向,一边遥拜,一边等着收听重要广播。

东京时间正午12时整,广播里传来一个略带鼻音的尖利男声,这是天皇有史以来第一次公开向民众讲话:

朕深鉴于世界大势及帝国之现状,欲采取非常之措施,以收拾时局,兹告尔忠良臣民。

朕已饬令帝国政府通告美英中苏四国愿接受其联合公告。

盖谋求帝国臣民之康宁,同享万邦共荣之乐,斯乃皇祖皇宗之遗范,亦为朕所拳拳服膺者。

往年,帝国所以向美英两国宣战,实亦为出于希求帝国之自存与东亚之安定而出此,至如排斥他国主权,侵犯其领土,固非朕之本志。

但自交战以来,已阅四载……

今后帝国所受之苦难固非寻常,朕亦深知尔等臣民之衷情,然时运之所趋,朕欲忍其所难忍,以为万世开太平……[1]

年8月15日,在皇居前伏地哭泣的民众。[2]

民众听不懂,也听不清天皇断断续续、模模糊糊、日本古文体“玉音”,4分37秒的全文,一个字也没有提到战败、投降,这引发了自幼受到忠君教育的皇军士兵和日本民众的各种猜想——是要跟着他一起去“玉碎”,还是天皇要给大家发储备米准备决一死战,莫非是大日本帝国海军要进攻美国本土了,民众一时间都茫然不知所措,根本想不到是日本要战败投降。

半个小时后,广播员用清晰的声音说:“天皇陛下为开万世之太平,已于昨日通知美英中苏四国,接受《波茨坦公告》。”

60年后,当时居住在东京的木村良平回忆道:虽然我们都不太清楚《波茨坦公告》的具体内容,但这一刻大家知道,日本真的已经战败了。[3]

这一天,被软禁在日本长野县轻井泽町的白人罗伯特·奇兰看到村民们都集中到了邻组组长家:

村里人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聆听着广播里传出来的天皇的声音。这些人过去未曾听到过天皇的声音,对天皇说话的表达方式和讲话的内容,似乎听不大懂。他们并不理解为什么要播放天皇讲话。

广播结束后,把天皇的讲话用现代普通日语进行了说明,村民们才明白了天皇讲话的意思是投降。天皇讲话的表达方式和腔调个奇兰的印象是很象能乐唱词,单调,缺乏感情。

曾经聆听过天皇讲话的群众,也用日本古典戏剧的表演形式,来对待他的讲话。他们将内心中涌现出来的感情,用不动声色的作法表现出来。把他们的深刻的感情隐藏在装作毫不激动的表情中。

广播一结束,就听到了憋着声音的抽泣声。村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家中躲藏起来,整个村子完全陷于沉默之中。[4]

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在这一天的日记中,他写道:余决心置身于不求生亦不求死之境地……

残暴的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此时已经全无斗志。

南京时间正午12时,他召集了司令部全体人员,“按平时遥拜式队形,拜听广播诏书,悲极无泪”,向全体人员作了谨遵诏命的训示。午后,又对日军将士训示:

“蒙亲赐救语,忧及圣虑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值兹圣战中途,而逢建国以来从未曾有的最恶事态,实无限悲痛,然事已至此,本职惟谨遵圣谕,以慰圣怀。

派遣军将士切勿削弱斗志,应愈益严肃军纪,坚持团结,根据唯一方针,分别为完成新任务而迈进。”[5]

突然听到天皇广播,“几乎还认为胜利在望”的日军一般官兵“大为震惊,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少壮军官和一部分下士官更是心态各异,他们有的愤慨,有的痛哭,有的要胁迫部队长强烈要求继续作战到底,更有狂热的法西斯军官在悲愤之余选择了自杀。

其实早在8月8日,派遣军总司令部情报课已经从欧洲、重庆等地的无线广播中收听到日本投降的消息,这一消息仅传达到高级干部。

同时也接收到了大本营命令——大陆命第号要点电报:“为摧毁苏联野心,重新开始全面作战。击破该方面苏军以维护国体、保卫皇土。关东军总司令官应将主要作战针对苏联,就地击破来攻之敌,保卫朝鲜。”[6]冈村宁次等人开始还迷惑不解,到了8月11日,陆机密电第61号传来,政府明确了投降意向。但是同日参谋总长的来电称,“为维护国体,保卫皇土,全军宁可玉碎决不收兵。”于是,冈村宁次依然强硬指示日军:

苏联参战早在预料之中。

我数百万精锐皇军正严守皇土及大陆。必须发挥建国以来最大勇猛之传统,为维护国体、保卫皇土,只有断然决一雌雄。

本官决意率吾百战百胜皇军之最精锐部队,抱全军玉碎之决心,誓将骄敌击灭,以挽狂澜于既倒。[7]

如今,昭和天皇在本土东京宣布投降,作为侵华日军总司令的冈村宁次深陷中国大陆,在南京进退不能,“无限忧烦”,他在这一天的日记中写道:“余决心置身于不求生亦不求死之境地。”[8]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应该是所有日军指挥官的悲凉心态。

日军士兵的烦躁和担心,茫然和庆幸,“谢天谢地!我活了下来!”……

陆军少尉草柳大藏驻扎在北海道,他在师团司令部收听到了“玉音放送”,这一天的天气很热,热得让人烦躁不安,他几乎什么都没听懂,只记得他们这些学生兵的心情都很狂暴:

为什么,为什么终止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玉音放送”结束后我们都去了机场附近的杂木林,拔出刀来开始砍削杂木,我也拔刀砍倒了30多棵杂木,昭和的新刀就是锋利。[9]

从高级指挥官的悲凉绝望,到一般将校的狂暴不安,反倒是最下层的士兵“心情平静的多”——在大队长的命令下,宫城县驻军见习少尉士官石桥政嗣[10]到附近的农家去听天皇“玉音”,广播的噪音太大,听不清内容。石桥凭感觉判断是“结束战争、天皇宣告战败”,他流下了眼泪。“不过这是很短暂时间的事,随后逐渐冷静下来,心情恢复了正常。”[11]

从七月末开始,上等兵下平翅雄在战俘营里就陆续听到了波茨坦公告,广岛和长崎遭到了原子弹轰炸,以及“苏联宣布参战,并越过边界到了满洲”等消息,这个曾经在吕宋岛中部大山里游荡的日本鬼子终于感到“现在一切全完了”。下平翅雄在8月15日迎来了日本投降,终于可以离开战俘营回家了,但是他还是“不能从心里高兴”,反而有很多担心:

 在大约8点钟的时候,日本正式宣布投降。在帐篷里,我们所有的人都面向北方默默地鞠躬。我不由得双泪长流。就在我们开始从最初的情绪中恢复过来的时候,这里那里开始有人高兴地议论说,既然是整个国家投降,我们应当高兴,因为我们可以不必羞愧、大摇大摆地回家了。一名宪兵过来告诉我们说,大家就要回家了。他好象真的为我们能回家而高兴。那一天我们没出工,一个劲谈论自己的家乡。

但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从心里高兴。我担心日本投降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政府的政策会变成什么样呢?人们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呢?国家会被分而治之么?整整一天,我都深陷在这思索里。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宿命。今后我除了在神佛的教导下,尽力行善,别无他法。[12]

年8月15日,日本俘虏收听天皇玉音

在中国河南、江西、广西等地作战的日本士兵河村太美雄日本败局已定的时候,随部队奉调回国,进行本土决战,走到朝鲜罗津的时候,日本投降了。和俘虏下平翅雄的心态完全不同,他在回忆录中写道:

为什么败了?尚未进行本土决战就打完了?这也难怪,苏军参战我们腹背受敌,只能如此。然而“原子弹”真有迫使一国投降那么大的威力么?天皇当真表示了投降?

高呼“圣战”、“五族共和”、“大东亚建设”、“击溃英美、必胜信念”而死去的众多生命究竟算是什么?应当说:“圣战”也好,“大东亚和平建设”也罢,完全不是正义的战争。我既不能理解,亦无思考这些的能力,只是茫然地呆站在那里。[13]

雨季过后,西贡被炎热包裹着,后来成为儿童文学作家的日本海军士兵石川光男,在8月15日这天的一大早就坐在财务部窗口前,等待当地的越南补充兵来领工资:

  

广播里突然传来命令:“天皇陛下即将发表讲话。下士以上的军官立刻到士官食堂集合!”天皇直接向平民讲话是不曾有过的事情,财务部里立刻骚动起来。几位士官和下士军官急忙走出门去,剩下的是包括石川光男在内的普通士兵们议论起来:“喂!陛下究竟打算说什么?”

“不知道。是鼓励大家继续加油吧。战局越来越艰苦了。”

但石川光男的推测与其他人相反——“也许是宣布战败”。他怀疑越南补充兵是得到了日本战败的情报、担心领工资留下与日军合作的证据因而受到联合国军的惩罚,所以不来领工资。

广播之后在食堂午餐的时候,石川低声询问身边的杉浦军曹:“陛下在广播里说了些什么?”杉浦回答说“是敌人的假广播,撒了大谎”,然后就一声不响地吃饭。奇怪的是其他军官也都不声不响地吃饭,那种异常的沉默是平日没有的。

下午,军营内又变的异常。大小军官们匆忙地处理事务,卡车来来往往,院内一角的空地上有人在焚烧文件,白烟滚滚。晚上,食堂里的长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品,那是海军纪念日的时候也未曾有过的。人员到齐之后,布目军曹开始讲话:“今天中午,我们聆听了天皇陛下的广播讲话。电波是来自日本内地。现在在场的几位军官应当是听到了。可是,广播的内容太重要,所以紧急与司令部等部门取得联系,进行了确认,知道那确实是天皇陛下本人的广播,内容也是天皇陛下自己的主张。内容是,从今天开始日本军队停止战斗行为,如果继续进行战争日本民族就会灭亡,人类文明就会毁灭。收起武器开太平……。就是说,日本决定投降了。”说到这里,布目军曹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石川光男在内心深处发出了叫喊:“结束了?是的!还是结束了!谢天谢地!我活了下来!”在大约百分之九十的官兵战死的日本海军中,身为一名海军士兵能够活下来确实是值得庆幸的。[14]

“平静”的大藏省官员大平正芳:“应该到来的日子终于来到了”,16岁的鹿儿岛少女幸本京子:叔叔,我恨你!”

“心情平静”的不仅仅有一般日军官兵,大藏省官僚大平正芳[15]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一边听着天皇玉音,一边望着泪流满面的主计局长中村建城,他“不知为什么,并不怎么激动,反倒象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觉得应该到来的日子终于来到了。”[16]在战争的最后一年,即将被拖垮的日本,只能用疯狂的“一亿玉碎”来支撑,“应该到来的日子终于来到了”,这已经是无力支撑战争的极度疲劳心态!

同样是面对战败投降,日本本土的士兵和底层民众的心态迥然不同,甚至是对立的。家住鹿儿岛的幸本京子,这一年才16岁。8月15日这一天,奄美岛炎热异常,她正在村边一条小溪中给小妹妹洗澡,突然看见两个日本兵急匆匆地从山间公路上跑过来,问道:

“邮政局长住在哪里?”

我脱口而出:“我叔叔就是邮政局长呀,我们住一起。”

然后我就缩住了口——叔叔做了什么错事?我全身发起抖来。大兵径直跑向叔叔,朝他喊道:“你这个叛徒,吃饱了撑得到处撒谎。你还要这命干吗?你说!那广播是不是敌人的阴谋?”

啪!啪!他们使劲煽他耳光,叔叔给打倒在地。我抱住一个大兵的腿,哭喊着:“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叔叔吧,求求你们饶了我叔叔!”

叔叔趴在地上,一声不吭。我用两个拳头使劲捶他的背,大叫:“叔叔,你真从广播里听说仗打完了?我们真的不再打下去直到胜利了?我恨你,叔叔,我恨你!”

“明天把你逮起来。你死定了!”大兵说着,愤然离去。那天晚上,村里没有人谈论战争的结束,我的叔叔更是一言不发,无论问他什么,都不回答。[17]

年8月15日,日本民众聆听天皇玉音

“16岁的幸本京子”和这两个日本兵的心态是一样的,拒绝相信,日本怎么能投降呢?一定是敌人的阴谋!说日本投降的都是叛徒,因为日本在历史上还从未经历过战败投降。

如果从年甲午战争开始,日本的战争状态已经超过50年,站前、战中和战后已经成为划分日本近代历史的最常用关键词。站在战中和战后的分界日上,谁也不知道明天要发生什么。这一年,35岁的黑泽明已经凭借《东京狂想曲》(年)、《姿三四郎》(年)等电影成为日本著名导演,他在自传中记录了这个气氛很紧张的日子:

“年8月15日,为了听天皇诏书的广播,我被叫到制片厂。那时我在路上看到的情景是永远难忘的。去的时候,从祖师谷到砧制片厂的路上,商店街的情况真有一亿人宁为玉碎的准备一般,非常紧张。有的老板拿出日本刀来,拔出刀鞘,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刀身。

我早就料到,这是战争结束的宣言。看到眼前这种情景我就想到,日本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呢?”[18]

知识分子的复杂心态,有平静、难过、宽慰、高兴,唯独没有忏悔……

日本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不同身份的日本人对此都有不同的推断。这个时候,知识分子的心态更复杂,但是也能够更多一点理性思考。

大学生的思想最接近知识分子,与狂热的日本军人、普通民众的心态又有不同。8月15日这一天,东京大学法学院学生三浦秋良从一个朋友那里听到了天皇宣布投降的广播讲话,他说天皇唱了各种各样的高调,使事情变得含含糊糊,但我们认识到了日本已经投降。我们难过极了,但又感到很宽慰。我们知道苦吃够了,形势总是要变得。我们做工的那家工厂附近有一个海军基地,有些狂热的军官们想打下去,光荣战败,死在沙场上。他们威胁大家都这样这样做,但是行不通。[19]19岁的中根千枝[20]政治泽田塾专科学校的宿舍里,一个星期前,她已经从同学那里得到了日本战败的消息,所以当全体师生都集中在一起收听广播的时候,“思想上属于自由派”的她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尽管也有不少人哭泣,但我的心情,与悲伤悔恨相比,‘战争好容易结束了,从此可放心’占了上风。”[21]她很快地脱下了“战斗服”,换上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穿的浅蓝色“布拉吉”,和同学到校园里去了。

知识分子的政治嗅觉敏锐,对此事早有预料,面对日本战败,心态与一般民众和日军士兵大有不同。[22]作家高见顺在战前曾经参加反战运动,战争开始后“转向”加入了文学报国会并担任审查部长,7月28日,他就从《读卖新闻》上读到了《波茨坦公告》的要点,“心情一片烦乱。不知所措。心绪不定。心里满是怨愤。对谁的?因为什么?没有对象……也是因为有一种想哭泣的冲动。”[23]因为在8月10日听到了日本要投降的消息,他的心情在8月15日已经很平静:

“十二点。报时。演奏君之代。朗读诏书。果然是宣布战争结束。——终于战败了。已经被战争拖得疲惫不堪了。夏日的太阳灼灼发光。令人眼睛发痛的光线。

在烈日之下获知了战败的消息。……车站上,与往常无异。一位中年女子对着中学生问道:‘说是中午有重大的广播,什么事呀?’中学生显出尴尬的神情,低下头轻声作了回答。‘啊?啊?’那妇女大声追问道。

轨交车厢内也与平日无异。比平时稍空些。……都在互相欺骗,政府欺骗民众,民众欺骗政府。军部欺骗政府,政府欺骗军部。……新桥的站台上出现了宪兵,检票口也站着宪兵。但民众的气氛极其安稳。平静。

没有看见一个激动的。…呜呼,八月十五日。

不管日本将变成怎样的形态,东亚必须获得解放。为了人类的利益,东亚也必须获得解放。”[24]

高见顺的“平静心态”里竟然有一丝对政府、民众、军部互相欺骗的“不满”,但毕竟是参加了支持侵略战争的“文学报国会”,他在8月15日还念念不忘“解放东亚,为了人类的利益”。

另一位作家大佛次郎的8月15日,没有高见顺那般平静,他“难以入睡”,很是担心那些“流血太多的日本人”该如何忍受,仿佛自己并不是一个日本人,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受:

“十二时新闻,吹奏君之代,主上自行广播大诏,接着公布波茨坦的建议和开罗会谈的诸条件。台湾满洲朝鲜均被剥夺,暂时允许敌军统治本土。……这对世上完全如同一个突然袭击。……上床就寝,却无法入睡。这不仅是一前所未有的革命性事件,对于这一屈辱,流血甚多的日本人,尤其是那些少壮军人能够忍受么?”[25]

年8月15日,跪听玉音的日本人

与“平静的高见顺”和“难以入睡的大佛次郎”相比,坚定的“消极反战者”永井荷风在8月15日摆起了庆祝的酒宴——由于拒绝加入几乎网罗所有文人的“文学报国会”,他在正冈山市严井三门町避难:

“S君夫妇告知,今日正午的广播,公布了日美战争突然停止的消息。是该停止了。傍晚洗染店的老妇携来鸡肉葡萄酒,于是摆开酒宴,庆祝停战,人人皆醉,就寝。”[26]

远在中国上海租界的电影明星、歌星李香兰,[27]一直在为自己是日本人却要被满映等公司迫扮演中国人而苦恼着,8月15日这一天,她被叫到上海陆军报道部部长公馆,收听日本重要广播:

短波广播杂音太大,以至于天皇的广播讲话未怎么听清楚。可是大家都十分清晨,日本战败了。那是第一次,李香兰听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天皇的声音,那一刻,李香兰得到的印象是,天皇的声音也和普通人一样啊。[28]

日本投降了,李香兰的心态十分平静,这不仅是因为她已经从其他渠道知道了这一事实,也是她再也不用苦恼、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她的心情“太好了”,她想到是“再也不用去拍自己不喜欢的电影啦!”

当然,如永井荷风这般,能够在8月15日这一天公开庆祝日本战败投降的日本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面对日本战败,日本人的心态复杂,是悲观、绝望、担心、平静,是狂暴、拒不相信、难过,宽慰、高兴、心情太好了,只是唯独没有对邻国所犯罪行的忏悔。

注释:

[1]王辅:《日军侵华战争(—)四》[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年版,第—页。

[2]日本通讯社的消息称:14日,天皇作出决定,“所有集宫外哭泣之人员,均以羞耻之态度鞠躬至地”,“天皇陛下之人民,无不因无边无限之圣虑,而感激涕下”。参见钱钢:《日本投降了!—六十年前华文传媒关于抗日战争胜利的报道》[N],《南方周末》,年8月11日。

[3]阎月凡:胜利时刻的回眸,新华每日电讯6-7版(-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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