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山文艺l灯塔照我回家
作者简介:林琳,舟山嵊泗人。市作协会员。当年有幸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汉语言文学,虽然没能成为我最终职业,但一直生活在我的生活里。
灯塔照我回家
遥望灯塔,便可望到花鸟岛。
花鸟岛别称“雾岛”,阳光灿烂的日子也有雾。前坑顶是花鸟岛的最高峰,也是嵊泗县海拔最高的峰,有.8米。每天的雾都是从前坑顶峰后的腰间冒出,然后肆意地游走,但从不飘离这座峰,如被人牵引着的风筝。如果你留些心,你会发现这些散失的雾最终都会拢到山腰,再绕到山后,继而倏地不见了。听大人说山上有个“迷雾洞”,洞里每天雾气升腾,据说通着海。这里有个很有说服力的故事:从前有个砍柴的,一不小心把扁担掉进迷雾洞里,怅然而返。没想到第二早晨,这根扁担竟然浮在山洞后的海礁边。
花鸟山又称“花果山”,山上草木葱茏,洞穴众多,气候宜人,传说中《西游记》“花果山”就在此。在岛上小石弄的坡顶上,至今还立着一块欲坠的“登基石”,传说这里就是孙悟空当年来此岛的登基印证。整座岛浮在海面上,形如飞鸟,又因有花有鸟,故取名“花鸟”。
“飞鸟”两翼是高起的山峰,胸颈部是低地,岛上的居民大多聚居在这块低地上,那是大岙。大岙南北各有个海滩,为南岙沙滩和后岙沙滩,住在这里的人们每天沐在海风中,如此亲近大海,并为海而生;每天开门见海,入睡听潮,应该此生有幸。或许,他们从未离开过这里,也就少了如我的感慨。
美丽的花鸟岛,并不总是那么恬静和安谧,每年的台风季节和大风天调剂着岛上的情绪。年少时经常能亲历台风的遒劲和壮观:惊涛拍岸、浪沫飞扬,那咸涩的味道浸透了整座小岛,岛上的树木、石垒的围坎、屋后的搭棚以及拔上沙滩的木船,都如房顶的瓦砾一般无助地颤栗。所以每每电视新闻中转播钱塘观潮胜景,花鸟人往往会不屑,难怪。钱塘潮少了岛上台风所有的速度和特有的冲击力。如果观钱塘潮时你是一道风景,那么亲历台风时你是台风的一部分。很多次,我隔着自家的窗玻璃里,目睹台风如何撕烂一只苍老的木舢板,如何打坍一道石垒的海塘,如何吞噬几间岸边的旧瓦房……台风中总能看到几个妄想捞回那几块舢板舍命下海的失船老渔夫,家里的女人和邻里几个会死死拖住,几家人的嚎啕声和着狂风、浪潮时断时续。
花鸟岛大多时候显得隐忍而敦厚。矗立在岛的西北岬角上的花鸟山灯塔—世界闻名的远东第一灯塔就是一位见证者,它已在岛上站立了一百四十多年。灯塔上黑下白,塔高16.5米,共四层,呈欧式风格的圆柱形,这是帝国主义侵华的实物。
花鸟海域地处国际航道,鸦片战争后,年,英帝国主义为保证远航商船的安全,达到加紧掠夺中国财富的目的,故在花鸟岛上建造此塔。每当夜幕降临,灯塔内就会发出牛眼镜灯透出的炽亮白光,每隔15秒自动环扫一周,为24海里内的船只导航。每当大雾天,灯塔内就会响起老黄牛般的雾笛声,每隔40秒传一次,笛声能传4公里远。自建塔之日起,灯塔从未熄灭过它的灯光,如哈里希岛上的长夜孤灯,从未间断给黑暗中的人们光明的指引。
那时候岛上的驻军很多,部队隔三岔五放映露天电影,在文化生活匮乏的当时,岛上的男女老少会走上个把钟头的山路赶去看。如果你没急事,不带手电筒也可在漆黑的夜晚行走,因为灯塔的光会照你回家。记得每每看完电影回家,母亲用灯塔光来辨选大门钥匙。听外婆说,当年的灯塔光能帮助她找到掉在地上的一枚绣花针。如今,灯塔几经维修,发出的光亮程度已不如往昔,那如老黄牛般的雾笛声已消失了。尽管现在科技发达,由GPS卫星定位仪和雷达导航,但灯塔仍是第一直观的导航设备,它仍是历史文化的一部分。
年,花鸟灯塔被国际航标协会命名为“世界历史文物灯塔”;年被国务院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对外界来说,花鸟山灯塔的名声超出了他们对花鸟岛本身的认识,对花鸟人而言,花鸟岛的特性绝非是花鸟灯塔所能概括和替代的。
花鸟岛是有货色的,对花鸟人是慈爱的。
花鸟岛距离泗礁本岛,相对其他乡镇是最远的。交通时断,是家常便饭。花鸟人习惯了,也认了,这样倒少了对外界的依赖,什么都得自家备着,尤其是饭桌上的菜,腌咸菜、腌咸鱼、干鱼鲞、酒糟鱼、咸螺浆………一旦刮起大风或遇上台风,就不用发愁。现在,人们吃腻了大鱼大肉,这些菜倒也越来越稀罕。
不知你发现没有,市面上出售的螺浆、糟鱼以嵊山、枸杞居多,在外也挺有名气,但没见过花鸟的。这倒不是花鸟少产或质量上的差异,而是花鸟人没有面市的念想和习惯。这些海货花鸟人一般不卖,很少有做生意的,大多都自家吃,或捎给外出读书工作的孩子,或送远方的朋友。
由于地处东海前哨,这里岛礁吃水很深,污染又少,一些珍贵鱼类、贝类、藻类都喜欢在这里落脚,有真鲷鱼、石斑鱼、青郎、十六枚、虎头鱼、野生淡菜、紫菜等。谁家要来了远房客人,只要拿起钓鱼竿或索性扔一条吊线,在海边一站,保你带回几条,再唤上孩子到海滩礁石间摸上个把钟头,就能捡上几盘各式的海螺,如马蹄螺、芝麻螺、辣螺、黄螺花鸟岛是温润独立的,把花鸟人宠坏了在城乡界线渐渐模糊的今天,小岛人家开始进城了,撑大船的、有积蓄的购上新房,变成了城里人没钱购房的,租上房,也过起城里人的生活。
在诸岛迁移潮流中,花鸟人显得相对冷静,甚至有些漠然。如果不是因为岛上学校的撤并,大多数花鸟人是不愿走出家门的。他们享受着花鸟岛赐予他们的纯生态环境和丰富的海资源,他们习惯这种只要会干活饿不死的状态,说起曾经英国人如何看上这里来避暑的历史,他们更是有不走的理由。他们经得起城市喧闹和繁华的诱惑,仍然能固守着自己清净的家园,花鸟人是超脱的,从另一角度看是令人欣慰的。花鸟人恋旧而固执,就如花鸟岛上的剑麻,牢牢地固定住脚下并不厚实的沙土,情愿作篱作桩,直直地一律向上,不让人亲近也不轻易去亲近别人。
印象中剑麻花开的花鸟岛风景特别怡人,那一串串象牙白、如玉荷花(书名栀子花)花瓣、郁金香花花型的剑麻花开满了山坡,在凉爽的海风送抚下与普鲁兰的海水构成硬朗的冷基调,与岛屿本身的温润相糅合,那怪她总有股让人无法舍的弃眷恋感,难怪英国人会选择她建灯塔,建避暑庄园。虽然水仙花是花鸟岛上的特产,但我对她总是淡淡的,如同她的花香。
我忽略了剑麻花花香,但她柔韧的、婷婷的样子一直烙在我的眼底。
(选自《海山文艺》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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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选自包仁泉老师《花鸟岛见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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