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丨灯塔五终
一年之后的一个早上,接到他的电话。“是我。”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开头方式。我瞬间就记起了这个声音,那一刻我有些出神。“是我。”他又强调了一遍。“我知道。”“我要结婚了,我想让你做我的伴郎,你曾经答应过我。”我没回答,开始放空,他也沉默。似乎一谈起过去,生活就在一瞬间变得脆弱了许多,让人对自己心生怜悯。不知过了几分钟漫长的沉默,他挂断了电话,不一会儿发来信息:“我希望你来”。我最终还是去参加了他的婚礼,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我站在他身边,那是时隔一年多之后我最幸福的时刻,也是我最心酸的时刻。我坐在他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婚礼的舞台很高,我坐的那一桌在舞台的尽头,有一个非常好的视角。我坐在台下,看着他从舞台深处走来,挽着他的新娘。他越走越近,我微微扬起头,那一刻我想起无数个体育课,我坐在篮球场外,他远远地跑过来,从我手里接过水瓶仰头喝水,我骂他像头驴,他一把扯走围在我脖子上的衣服,我还想起海城的那个出租屋,一整个屋子到处都是他的味道,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是多么怀念他。仪式结束后他搂着新娘逐桌去敬酒,宾客渐渐离场,最后只剩下我这一桌老朋友。他远远走过来,脚步有些踉跄,他的新娘搀扶着他。新娘很漂亮,乌黑的头发,婚纱的裙褶荡来荡去,让我想起我曾经的英语老师。我把我脑子里突然出现的这个联想说给刚坐下来的他听,他一只手扶着椅背笑得前仰后合,另一只手不停地拍自己的大腿。“你那天怎么了?”他贴在我耳边小声问。“哪天?”我被他问得有点懵。“当年那个下雪天。”被他一说我开始想起那个下雪的晚上,他走在我的右手边一言不发。我突然很想笑,笑他这么一个问题居然一直放在心里。又突然很想哭,因为他心中的顾虑是不是就说明了存在于我和他之间的最后无法再缩小的距离呢?而这个距离其实早在当年就已经存在了,那是不是说明早就注定了之后在海城的结局呢?东北的冬天黑得很早,大家都喝得很醉,一一和他拥抱道别。“再也不见了。”我附在他耳边说。“你要好好的。”我没回小城的老家,一路晃悠着走回宾馆,夜里的寒风让我逐渐清醒,可我不想清醒地度过那一天,我想把那一天的所有事情都模糊掉。于是又买了些酒,一个人坐在宾馆的窗台上喝。单曲循环着他当年最喜欢听的歌,满脑子都是过去的画面,有很多自以为忘了的细节都借着酒精浮现出来。我试着在脑海里按照时间的顺序把过去拼接起来,但思绪总是在一些地方莫名其妙的飞走。凌晨两点左右,接到他的电话,听他的语调应该是醒酒了。“在干嘛?”“喝酒。”“自己?”“和回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样说,那样说只会让两个人都不好受,我不想折磨他,也想放过自己,只是理智已经压不住酒精了。“别……”他顿了顿,可能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再以命令的口吻来要求我,所以改口说:“少喝点。”“好。”我匆匆挂断了电话,因为我发现自己在颤抖,在抽泣,我不想声音通过话筒传过去。他又打过来,索性就关机,把手机丢在一边,没有了音乐声,整个房间是那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安,心安得让我想起海边的那段过往,快乐的日子变成回忆之后就像是被压缩了一样,几秒钟就能在脑中过完。第二天醒过来已经快中午了,头痛欲裂,撑着沉甸甸的脑袋和酸痛的身体起来洗漱,慌乱地收拾好行李,前往小城的火车站。小城前往春城的火车每天只有三趟,早中晚各一趟。到了车站下车就看见他站在车站的入口四处张望。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站在寒风里跺脚。我慢慢地挪过去,身体里残留的酒精让我不能很好地控制身体的平衡。他看见我,立刻停下了跺脚,向手上哈了口气,用力搓起手来。“什么时候来的?”我问。“六点,不知道你坐哪趟车回去,你也没说。”“所以你是打算等一天?”“可能吧,当时没想要等多久。”“不冷吗?”我解下我的围巾递给他,“自己系好。”“不用,不冷,你到那边下车也冷。”“带上吧,本来就是你的,就当还给你了。”“你要还,可能就不止一条了。”“其他的回头邮寄给你。”“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接他的话,用手腕使劲敲了敲自己的头,它疼起来真的是要命。“给!”他从手中的袋子里掏出来一个白色的药瓶递给我说:“就知道你不会少喝的,吃两片就够了。”“你以后都不用备着这药了。”我接过药片,心里想,可能以后要记得自己随身带着药片了。“水。”他又从那个口袋里掏出一瓶水打开瓶盖递给我。我接过水,发现它已经结上冰碴了,那一刻我又想哭了,想抱抱他,但我知道我不能。“回去吧,应该很多事等着你善后呢。”我说。“没什么事了。”“回吧,车要开了。别在这弄得像我要去赴死一样。”“给我根烟吧。”他伸出手。“不是很多年不抽了吗?”“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的。”我掏出一个根烟递给他,帮他点燃。又颠出一根叼在自己嘴里,他把他的烟递给我:“你不是喜欢用烟来点烟吗!”我想拒绝他,我想装出一副特别不在意,特别无所谓的态度和他说“我习惯早就变了。”,但是我没有,因为有一股酸酸的味道充斥在我的鼻子、眼睛和喉咙里,我怕我一张嘴就不争气的哭出来。我接过他的烟,对着我的烟点着。“今后什么打算?还回海城吗?”我问他。“回,再过一周就回去了。”“嗯,挺好的。”我突然觉得无话可说,一肚子的话都是不能说的。“有空回海城来看看。”“真的别再见了。”我扔掉剩下的半根烟,用鞋底碾了一下“我进去了。”“这个拿着。”他递给我那个口袋。“是什么?”“路上吃的,还有这个。”他解下围巾挂在我脖子上,“自己系好!信息的话可以不回,但要接我的电话,我尽量不打电话。”“回吧。”我转身走进候车室,不敢回头看他。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打开那个口袋,里面是水果和面包,还有一瓶阿萨姆奶茶,我和他窝在海城那个出租屋的时候,他每次喝醉都闹着要喝的阿萨姆奶茶,喝不到就会像个孩子一直闹。我摸了一下,冰凉冰凉的,感觉像我的心。车子缓缓启动,我把头扭向窗外的方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看到他,站在出站口的铁门外朝着火车挥手,我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冬天,他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下朝我挥手的样子,只是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微笑,而是一脸的愁容。那一刻我是多么希望回到当年,如果时光倒流,再回到开学的第一天,从他的身边经过,这一次我一定什么都不说,静静地让彼此错过,谁都不用悔过。到达春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刚下车收到他的信息“记得要好好的”。那之后的五年我都没再见过他,偶尔会从别处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他会在每一个节日发来消息问候,我都没有回复过,不想,不敢,也不能。去年,回小城过春节,在小城返回春城的候车室里,我当时正在低头打游戏消磨等车的时间。一个人站在我跟前,开始我并没在意,直到他蹲下来,抬头看着我,是他,带着他最标致的灿烂笑脸,像满满一玻璃瓶的阳光正向外散射。那一瞬间,像是有人故意打开了搁置在角落里已经蒙尘多年的盒子,所有曾被试图泯灭的回忆的细枝末节喷涌而出,似乎只用了几秒就在大脑中把那几年的生活重新走了一遍,从小城到淝城,从淝城到海城,再从海城到春城,时间真是一场骗术。“果然是你,远远的就觉得像你。”他说着站起身。“呃,好久不见。”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距离检票还有好一段时间,我和他溜出车站外面抽烟。“这么多年,你还好吗?”他吐了一口烟问我。“好,都挺好。”“现在生活在哪里?”“春城。”他眼睛一亮:“我也是,前两年回来的。”“哦。”我一字带过。我看见他眼里刚刚矍铄的光突然暗淡了下去。我发现如果不聊过去,我们还能平和地聊天,可一谈到过去,就会莫名的尴尬。上车之后他和人换了座位坐到我旁边,一路上和我说了很多他这些年的生活,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我事先知道的。说他四岁的孩子,说他离了婚,说他什么时候回来春城工作的,说生活的种种,说到有趣的事情他会下意识拍一拍自己的大腿,我下意识地想躺下去枕在他的腿上,但理智让我瞬间清醒,然后谴责我刚刚出现在脑子里的想法。想着自己刚刚的想法,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觉得他拍大腿就像是一个命令,而自己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狗,对于前主人的命令还能够完美地接收。他看着我莫名其妙地笑,又看我盯着他的大腿,再看着自己拍着大腿的手,他瞬间明白了什么,也跟着笑起来。但他表现出来的明白,又让我觉得很尴尬,我趁机说去抽根烟,他跟过来向我要了一根烟,又从我嘴里抽过去我的烟,对着他的烟点起来,对于我当年的奇怪习惯他已经驾轻就熟了。我们站在车厢连接处抽烟,他时而会找一下话题,只是那些没参与其中的事,我并没有多大兴趣。谈到共同的回忆时,又觉得是在虐待自己。小城到春城的绿皮火车慢得像一头牛,行程让我无比煎熬。我一直都搞不明白自己,曾经想过无数次的偶遇,当真的实现了,我竟然会如此煎熬而不是乐在其中。所以说有些事还是应该留在回忆里,让时间掠过,慢慢地蒙上灰尘,直到有一天大家都忘了里面装了什么,它会被当成一件无价的宝贝被封存起来,不再有人记得里面尽是那些最不堪回首的回忆碎片,它会变得模糊,被蒙尘,被遗忘。夜幕降临,火车到达春城,地下通道里有人在唱歌,我们经过的时候只听到了最后的几句。他拉着我折返,扔了些钱在地上的吉他包里,和那人商量再唱一遍刚刚的歌,拉着我靠在对面的墙上听。人流在我们身边穿行,就像过去的那些时间在我的回忆里穿梭。他闭着眼,微抬头,跟着旋律哼着。我侧脸看他,还是回忆里的样子,我偷偷低下头靠近他肩膀嗅了嗅,是久违的味道。我想起那个海边的小屋,里面满满的都是这种味道,我一直无法确切地形容出那种味道,很难从其他地方找到类似的味道,所以一旦置身事外就会很快记不起,可能这也是我怀念它的原因吧。我们在车站附近一起吃了顿饭,他点了酒,我猜想这一定是一场尴尬的聚会。“正!”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怎么?”“你说…”“说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我们都和想要的生活擦肩而过了。”是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开始偏离了曾经预设的轨道,开始抛弃了曾经追求的梦想,开始降低了自己的底线,开始忘记了最开始的初心。变得不再执着,不再天真,不再坚持,不再善良。“还记得吗?”他打断了我杂乱的思路说,“你曾经给我描绘的生活?”我当然记得,记得我和他坐在操场的西边的大滑梯上,一人分一撇耳机,他问我将来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你忘了?”他追问。“要有海!”我试着用当初的语调和语气说。“要有爱的人。”他接着说。“要住在海边的房子里。”“你还要养一条斑点狗。”“但你拒绝了,不是吗?”“对不起。”“是什么让你做出来这么大的变化?”我呆呆地盯着他问,因为以前他从不会说这三个字。“一段婚姻。”“我曾经费劲精力都做不到的事,还一度以为是改变不了的事。”“对不起。”“这次又因为什么?”我突然有些想笑。“你离开海城的那天就应该说的。”“何必呢?从来也没说过开始,也没必要为结束道歉。而且我还得谢谢你,因为我想要的那种生活,除了一只狗,其他的部分你都给过我。”他看看我,又低下头,举起酒杯和我的酒杯碰了一下,是梦破碎的声音。“你还记得你当年理想的生活吗?”我放下酒杯反问他。“四世同堂。”“你都有了,不是吗?”“但我发现我并不快乐。”“一段婚姻让你得到了许多。”“更多的是学会了妥协,那些你放任我的毛病在婚姻里都……”“别谈过去了。”我打断他。“为什么?”“我们都没活成当初最想变成的样子,还有什么脸面缅怀过去呢?”“或许吧。”他顿了顿,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能帮我养只狗吗?”“回不去了,太难了,早没有了年轻时的心气儿了。那时候年轻,总觉得自己是谁,觉得自己能改变世界。现在老了,才发现自己谁都不是,改变不了任何事,也不想改变任何事了。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人,你乐观,理性,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为之努力。我悲观,感性,只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总要求生活来适应我,我没办法改变我多年来养成的那么多恶习。”“我愿意为了适应生活与理想不同的地方做出让步。”“但我不想让你让步,我更希望你保持多年前我看到的那个最初的样子。”他顿了顿,点了一根烟吸着了递给我,又给自己重新点燃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地说:“我一直好奇,你当年怎么就悄无声息地走了呢?不吵不闹,甚至连句再见都没和我说。”“因为我一直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那里没有我的位置。况且,如果我当初不那么做,现在也不可能这样坐着喝酒聊天了,不是吗?”“还有可能回去吗?”他装作不经意地问,用喝酒掩盖自己的尴尬。“有时候爱一个人是一种冒险,更确切的说是一种赌博。就像看一本书,当你把它从书架上拿起来捧在手里,从翻开第一页看到第一个字开始,一直到你把它重新放回去。这其中可能会有很多种结果,但每一种都不由你我决定。”“可你总要去爱一个人,重新去爱一个老朋友总比爱一个陌生人更容易不是吗?”我心里在想:哪来的什么“重新”一说,爱一直都在,只是我不敢说,不敢表达,也不敢奢求了,因为失去的感觉太痛了,经受不住第二次了。“何必把彼此留在对方心目中仅存的好感拿出来做赌注呢?如果赌输了,连回忆都毁了。”我也干了一杯酒假装不经意地说。他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是我认识他以来,话最多的一天,我有一种预感,他可能预支了之后很多年我们谈话的余额。我全程只是倾听,不想对未参与的事情做出评判。我最后把他架上出租车的时候,他隔着车窗玻璃仍然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他试图要把车窗摇下来让我听到,我冲司机挥挥手,车子开走了。那一刻我在想,我的父母,他们在我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呢?他们当时面临抉择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现在这样心口不一呢?我多想在他说“帮我养只狗”的时候就答应他,多想在听他谈论回忆的时候加入讨论,多想听到他说“分开之后的这些年,我还是每年都买一条围巾,总觉得你还会出现在那个老路口。”的时候过去抱抱他,拍拍他的背,可我偏偏像喝了假酒一样异常清醒。一个人在车站前的广场晃荡,脑子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过去。怀疑自己心口不一的决定是否正确,我也想去遵循着我的心做决定,但又没有勇气承担可能出现的坏结果。我蹲在地上抽烟,熙熙攘攘的人流在我身边往返,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也都心口不一呢。翻出烟盒点了一根烟,突然想起那一年在海城的日子,在黑暗的海边的小亭子里,他在黑暗中帮我点烟,火光摇曳,他轻轻地说:“猜猜看,我烫伤了什么?”。回到春城之后的那一个月里几乎没两天要见一面。他总有理由和借口,而我明知其中用意却不想拒绝,我开始迷失在里面,一度让我觉得时间倒退到了毕业之后在海城的那段日子,渐渐地发现自己开始贪恋他在身边的每一个瞬间。从电影院出来,站在门口呼吸着新鲜清凉的空气,我自言自语:“才三月中,雪就化没了。我回来那年冬天的雪,可是到第二年五月份还在呢!”他没理会我,递给我一支烟和他刚点燃的另一支。我看着路面上雪化后形成的一滩滩水,这城市里躲藏在积雪之下的肮脏、丑陋、不堪的一切都暴露无遗,就像那一刻我的心,它疯狂、丑陋、贪婪,它蠢蠢欲动,妄图欺骗自己。四月初,我辞掉了春城的工作。离开春城的那天,他送我到车站,途中一言不发。我先开口说:“你别每次送我都像送我去刑场一样。”“打算去哪里?”他被迫开口。“去海城,养一条斑点狗,过我曾经描绘过的生活。”他又沉默,直到我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准备进站他才开口说:“是因为我吗?”。“你觉得你还有那么重要吗?”我主动走过去给他一个拥抱,顺便深深地吸了一下他外套上的味道。“这个收下吧,你总是弄丢。”他递过那个一直拎着的袋子,不用看我也知道里面是围巾。“其实,我每一次都是故意不带,因为我总是想要你脖子上的那一条,有充足的味道。”,我又把他递过来的盒子推回去。他恍然大悟,默默地解下他的围巾递给我,“可不可以……”他顿了一下,“也留下一点念想给我?”我摸索我全部的口袋,看看能留下什么给他。我摸到上衣内侧口袋的那一叠,是当年的那张英语试卷,后来被我补好了,是我回小城过春节的时候在旧物箱找到的。我递给他,他接过去,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当年的试卷,他有些惊讶,“我觉得这个应该留给你。”“你帮我保存吧。不过,我还想用它换一样东西。”“什么?”“赏个笑脸吧。”他无奈地笑笑,有些害羞。“不是这种,要当年那种。”“当年是哪种?不都一样?”“你懂个屁!”“我不懂,那你来告诉我。”我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为了抢一口熏肉大饼,结果呛到了,喷了我一脸?”他哈哈大笑,一如当初的模样,只是多了一些沧桑,我突然发现他没有当年那么爱笑了,笑起来也没那么开朗了。“有空回来看看我。”他说。“那得看我心情。”“那我去看你。”“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我走进车站回头看他,他见我回头冲我挥手,我也冲他挥手道别,想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回应他,也是第一次在形式上这么平和的道别。这一幕让我想起当年他婚礼后的第二天,在小城的火车站,他站在出站口的铁门外冲我挥手道别的样子。我想他永远都不会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走。我永远不会告诉他这次是轮到我来坚守我们之间应该有的距离,我会冷冷地保持着横眉冷对的姿态,来确保那段距离不被打破,保持在距离之外,确保双方都不再受到伤害。从此之后,不再需要过分的关心,只需保留节日的问候,做回最开始的最简单的关系。我又一次坐在开往海城的火车上,多年前的同一列火车,一切都那么熟悉,仿佛当下的结果都是多年前的一场噩梦,似乎等我回到海城他还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等着我。幻想被他的消息声音打破,拉回现实:“为什么你总是想尽办法离开我?”回复他:“为什么你总不记得我千里迢迢奔向你的时候。”他又发来:“我们为何至此呢?”回复他:“因为你在等车的时候睡着了,你提前开始了终点以后的旅行。”我插上耳机,躺了一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做了一个梦,但醒来之后就忘记了具体的内容。只记得大概都是过去的回忆,但在时间上比较混乱,最清晰的就是耳机里伴随着整个梦的背景音乐:“……我看着天真的我自己出现在没有我的故事里等待着我的回应一个为何至此的原因……”后来我还是在海城大学后身七拐八拐的胡同里租了一个房子,养了一条斑点狗,我叫它“灯塔”。每天晚上,我都会带着它去海边遛弯,我意外地发现一条通往海边的捷径,开始尝试从不同的路,几经周折往返于海边和住处之间。当抛开那些让我熟悉的惯性选择之后,意外地发现陌生所带给我的新鲜感让我偶感兴奋。我惊奇地发现,我能够辨别这座城市的方位,那是我曾经做过很多努力都无能为力事情。可能人生本就不需要什么方向,走着走着就会发现很多事在原地打转。而所谓方向无非是设置给自己的心理误导和心理欺骗。在海边的小亭子里,灯塔趴在石椅上,我枕在它的肚子上。海风徐徐吹来,海浪一波一波爬过来,一切都显得平静且美好。我终于明白,所谓爱,就是自己生活,也让别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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