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中国文化长流里的中途灯塔

闲话孔子的承先启后与易经

文/吴怡

1．为什么说承先启后？

我曾在拙著《中国哲学史话》中把孔子譬作在中国文化长流里的中途灯塔，不仅照亮他之后的二千五百年，也照亮了他之前的二千多年。

孔子也谦虚的说他是“述而不作”，其实孔子的“承先”，就是为了“启后”。

孔子画像

2．孔子一生的奋斗

孔子在《论语》中自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论语，为政)

（我们）去分析在这六段时期的生活中，他是如何奋斗的。

1)十有五而志于学

“十五”是个整数，“志于学”是泛指。所以这一阶段的“学”，我们必须从他艰苦的身世背景，说到他艰苦为学，直到三十岁以前的奋斗经历。

孔子二十七岁时，郯子到了鲁国，孔子去拜见他，向他学习古代的官制。这是孔子拜师学习的一件重要事实，使孔子的“志于学”有了较具体的目标。

2)三十而立

这里的“而立”不是指成家，而是指“立业”，是指立事业。从孔子一生奋斗来看，有两方面：一是在政治上能得君行道，施行仁政；一是教育上能得英才而教育，以弘扬大道。

他三十四岁那年，鲁国孟僖子临死时，嘱咐他的两个儿子（孟懿子和南宫敬叔）来向孔子求学。这在当时是一件大事。

另一件事，是在孔子三十五岁时去齐，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只回答了八个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孔子塑像

3)四十而不惑

孔子的“不惑”可分两方面来说：我们把孔子的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分成两半，前一半是在四十五岁以前，他承接了前面的“而立”，学业方面更有新的进展，学生方面也愈益增多。

孔子在《论语》中开首的两句话：“学而时习之，不亦说(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论语，学而)，正可作这时他的心境的写照。

孔子在四十六岁之后，有了另一个转变。这个转变在孔子的心路历程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

那就是他的学生南宫敬叔向鲁君定公建议，送给孔子一笔资助费，让孔子到周朝去考察。这时孔子四十六岁，正好“四十而不惑”之年的一半。孔子此次访周，明言考察周制礼乐，实际上最重要的是去向老子问礼。

老子（姓李名耳，字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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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孔子家语》一书中，关于此事本末，首先是：“孔子谓南宫敬叔曰：『吾闻老聃博古知今，通礼乐之原，明道德之归，则吾师也。今特往矣』”。

接着敬叔去向鲁君禀报说：“今孔子将适周，观先王之遗制，考礼乐之所极，斯大业也。君盍以乘资之，臣请与往。”但到了太祖后稷的庙堂内，却发现一段铭文，全是老子的思想，现谨录于下：

“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安乐必戒，无所行悔。

勿谓何伤，其祸将长。勿谓何害，其祸将大。勿谓不闻，神特伺人。

焰焰不灭，炎炎若何?涓涓不壅，终为江河。绵绵不绝，或成网罗。

毫末不札，将寻斧柯。诚能慎之，福之根也。口是何伤，祸之门也。

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

盗憎主人，民怨其上也，故下之。

知众人之不可先也，故后之。

温恭慎德，使人慕之。执雌特下，人莫踰之。

人皆趋彼，我独守此。人皆或之，我独不徙。

内藏我智，不示人技。我虽尊高，人弗我害。谁能于此。

江海虽左，长于百川，以其卑也。

天道无亲，而能下人，戒之哉。”

孔子看了这铭文，大为赞叹，便吩咐南宫敬叔等人记下来，接着他便去拜访老子，问老子，为什么他和君主们讲道，他们都不能接受？老子便说：“夫说者流于辩，听者，乱于辞，如此二者，则道不可以忘也。”

这里，孔子和老子所指的道是否有所不同，实值得我们推敲。

孔子与其弟子

图源：网络

4)五十而知天命

这里的“五十”也非确数，可以提早到孔子四十七、八岁自周回鲁之后，直到六十岁左右，在周游列国之始。

为什么要在他自周回鲁之后呢?这时发生了一件事，可能比孔子问礼于老子还重要，却在历史上没有记载，我只能以一个哲学学者的观点来加以推想：

孔子拜访老子，而老子是周守藏史，即国家藏书馆的馆长。孔子到周朝不只是看看太庙，观观文物而已，岂能不到国家藏书馆中去看看以前不知，或看不到的珍藏秘本。

如果这个说法合情合理的话，孔子终于看到了一本影响到他后半辈子的珍本，那就是文王和后继者，或周公等人所作的周易六十四卦的卦爻辞。

孔子这里的“天命”是指的什么?

在表面上，这是孔子政治生涯的波动，但实际上，孔子在政务之余，也许每天晚上都勤读周易，周易伴随他走过这段波动的岁月，给予他很多启示。这时，他透过周易和文王相会，交谈。

他在“旅”卦中学到了如何逆旅；在“困”卦、“蹇”卦中，学到了如何处困解困；“井”卦中学到如何反躬自省的君子之德；“既济”和“未济”两卦中学到了如何放弃小成，走向更广大的未来……

于是他决心离开鲁国，到各国去周游生活。

孔子周游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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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六十而耳顺

这里的“六十”可指他离开鲁国直到六十八岁时回国的十四年间。这段期间有两个特色。

孔子的“耳顺”就是由“不惑”而来，不以为意，不受影响，如《论语》开首第三句的“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耳顺”本是指入在耳上的听觉能畅顺，就是说听到许多自己不喜欢听的话，不会立刻关起耳尕，拒绝这些话入于耳中。

“耳顺”就是先听听，先看看，不立即影响心情，思虑，和原则。这种工夫，才是孔子的周游列国，在逆境困难中所锻炼出来的。

我们可以为孔子的“耳顺”作一理论性的说明，他曾有句非常重要，又被解释得模糊不清的话，即“攻乎异端，斯害也已。”(论语，为政)。孔子又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卫灵公)

周易对他的影响，是使他知道，阴阳不是对立的，是相和的。

6)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

这里的“七十”也非确数，但孔子说“七十”，必然他已届七十岁。如果我们把七十扩充一点，可指他六十八岁回鲁后，六十九岁到他逝世七十三岁这几年。

在七十到七十三岁几年间，他的儿子鲤，学生宰予，颜回，和子路相继过世。

尤其七十岁时，颜回的中年夭折，在《论语》先进篇关于颜回的死一连录了四章，其中，孔子痛哭失声说：“天丧予!天丧予!”

第二年，子贡来探病时，他唱着：“泰山坏乎!梁柱摧手!哲人萎乎!”过了七天，他便结束了天命之旅，永离人间了。

可是孔子七十是凄凉的晚年，为什么他却说“七十从心所欲而不踰矩”呢?也就是说，对于大道的追求，他认为所做的，他都尽力而为，人事已尽，只有听天命了。这就是他的无欲的从心所欲，当然不涉人间的规矩礼法，而是纯任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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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纵观孔子一生奋斗的历史，我们可以得到以下几点启示：

1)孔子一生奋斗的动力，就是天命给他的鼓舞。

2)孔子到了七十岁时遭受到很多痛苦的打击，如儿子的死、颜回和子路相继而亡，以及自己的病痛。他仍说：“从心所欲，不踰矩”。

有一次，也可能是他晚年时，“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子罕)。

3)今天我们读孔子的《论语》，易繋辞，必须能感应到他那生生不息的生命仍然在跳动着。

在他开辟的这条中国文化生命的大川中，尽管我们渺小得有如一粒细沙，但很幸运的，我们都是中国人，血脉中都有中国文化的生命。我们随着大川的波涛汹涌，而也能滔滔不绝的，不舍昼夜的向前奔流。

（本文摘录自吴怡老师在东方心理分析研究院-心理分析专业“2+3”课堂上的阅读资料：《第二篇闲话孔子的承先启后与易经》，资料内容较为丰富，本文摘取部分与大家分享）

吴怡老师，年出生，浙江青田人；曾授业于南怀瑾、张起钧、吴经熊教授，与星云大师、圣严大师相知相识50余年，是国际最重要的中国哲学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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